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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再逢乍喜 (第1/2页)
赵东晟是文竹高中同学,一个宿舍的,上下铺。他为人孤僻、傲慢,很少与人主动打招呼,别人打招呼他也爱理不理。且不修边幅,戴一副大大的黑框近视眼镜,恨不得遮住三分之一的脸,他的脸本来就大,像一张画着脸谱的大饼,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夏天一件短袖可以穿几天,头发十天有九天是乱蓬蓬的,有一天是心血来潮梳理的。赵东晟爱好文学,尤其喜爱侦破小说。考试除了语文,其它都是大红灯笼高高挂。他的摄影技术高超,拍出的画面震撼人心。 赵东晟在班上除了文竹,没有其他朋友,他感觉一个就够了,甚至嫌多。 文竹也不知道两人是怎样成为朋友的,反正稀里糊涂打了好几架,发觉骨子里的斗志挺相近,也就不嫌恶他的落拓了。 文竹曾经问他摄影技术如何如此高超。终于有一天他苦笑着说:“上天毁了我又补偿了我,我本有一个幸福的家。父亲在如嘉镇上经营一家照相馆,摄影技术出众,生意颇好。mama在店里帮他,一边照料我和哥哥的饮食起居,奶奶跟着我们过,一家人其乐融融。 “我九岁时,一场没来由的病夺去了哥哥的生命,厄运从此降临这个曾经幸福美满的家庭。由于中年失子,父亲心里堵得慌,喜欢上了酗酒,酒后就打mama,mama给揍得眼肿鼻青,搂着我呜呜地哭,奶奶也是老泪纵横。 “mama总以为父亲会振作起来,父亲清醒时是个好人,是个上等的摄影师,醉后就是个恶棍,不知廉耻的混账东西。mama忍受不了,有一天趁着夜幕出走,从此再也没回来过。父亲好过一段日子,那时我生活在阳光里,奶奶对我疼爱有加。 “可老天瞎了眼,我十四岁那年,奶奶撒手西去,临终时留下一句话:好好活着,照顾爸爸。父亲的酒酗得更凶了,醉后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我像男子汉一样坚持着,从没离去,但我受尽了屈辱。 “有一次我报复他,把他的照相机砸了,他像狮子一样咆哮,说我不修好相机便整死我,我在恐惧中修好了相机,也在恐惧中学会了摄影。只有在修复相机时,摄影时,我才不孤独,而且有了从未有过的乐趣。 “我能活到现在是个奇迹,能交到你这个朋友也是个奇迹,我以为我的生命里除了相机便一无所有。” “够写本书了。”文竹不知如何安慰。 “人生的上半场还没完,写什么书呀。” 九二年高中毕业后没多久,东晟的父亲因酗酒过度而亡。东晟变卖家产仅留一屋,带着一架红梅牌照相机离开了如嘉镇,连文竹也不知他的去向。有人说他千里寻母去了。 文竹再见他时,已是九七年的一个秋天,在“缘分天空”茶馆面前偶遇。喝茶时,他说在外漂泊了一圈,于年初又落魄地回到龙城市,除了年轮跟摄影技术一无所获,那架老牌的红梅照相机跟他一块回来的。现在什么照相机他都能从零归整,也能化整为零。 幸亏一影楼女老板黄小菊收留了他,还俘虏了他,有一女儿,见文竹露出惊讶脸色,也不会忌讳地说是她前夫留下的,跟他很有缘,泛出难得的笑容。 现任影楼首席摄影师,属于那种大牌的,要他出手需预约,价格是人家的双倍。他一般只上半天班,来去自由,在拍客一族里小有知名度,爱好文学,爱看侦探小说。 看着还是不修边幅的赵东晟,文竹把自己的近几年的情况略微说了一下,两双友谊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以后两人也聚,就在这茶馆,次数不多,一年就三四次而已,如君子之交,仅限二人。 文竹跟董梅,成邦跟婷婷的婚纱照就是他的作品。你别瞧他不上相,坐在哪不如普通人,半天也难得吭一声。可一进摄影棚,他就变了样,他就是大师,两眼生辉,艺术家的气质流露无遗。 大牌有个规矩,在摄影棚里除了相机,只有他可以出声,他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许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否则他退钱把你扫地出门,文竹也不例外。进去的人除了闭嘴,微笑,还得让他任意摆布。 东晟的摄影水平没话说,他能捕捉到你最美最开心的瞬间,要不董梅跟婷婷见人就拿婚纱照显摆,所以出了双倍的价钱受了折磨人们还乐此不疲。 2001年后他迷上了私家侦探,悄悄接单,还添置些家伙,最拉风是那辆草绿色的吉普车。他那驾车水平,奔驰在龙城的大街上如无人之境。 东晟的车停在“缘分天空”马路对面的树阴里,人间四月尽芳菲,就连马路的护栏上也挂满了白色的塑料小盆,里面装着一色的花,要么是红,要么是黄,要么是紫,空气里弥漫着花香。路上的行人比花还缤纷,摇曳着生命的光彩。 文竹推门而入,一眼就瞧见了赵东晟,光头,戴着标志性黑框眼镜,微闭着眼,鼻子不时翕动一下,不知是新茶刺激了他的神经,还是他嗅到了生命的真谛。本想过去捉弄他一下,谁知他早察觉了,笑着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文竹打趣道:“这发型、眼镜真有潮人的范儿。” “坐下来扯,站着说话别闪了腰。不懂了吧,这是艺术!”成晟摇了一下锃亮的头。 “艺术?赶新潮是艺术随大流就是二货!”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不拘一格懂吗?我是人才!” “对,你是人才,众人踩踩的那一种。” “不经挫折,不成大器,真正的人才都得经历磨砺。尝尝新茶,再贫吧。” 文竹还没坐定,瞥见角落里有个熟悉的背影,跟一个高挑女士在聊天。心里默念那背影快转过来,那背影似乎有感应,真的转身了,注视到了文竹。霎时,两道目光惊喜地交织在一起。 “杜鹃!”“文竹!” 两声尖叫几乎同时响彻茶馆,引得众人的目光从这端追到那端,或从那端寻到这端,看看这两个疯子到底是何种角色。公共场所不得大声喧哗,文竹忙抱拳向四周以表歉意,同时向杜鹃招了招手。一会儿,两块美人云飘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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