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之途_第一章 从这里开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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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从这里开始 (第2/2页)

戏台大幕未开,无人上台。

    苦离揉了揉眼睛。视线透过揉眼的指间缝隙落到光影里,少年雪白的肌肤被台上的光照的透亮,耳垂处两侧红色结坠随风摇摆,一头乌黑长发整齐的披在身后,披在素白的衣衫上。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苦离,只是一直充满期待地盯着幕台。

    确定没有看错,他不是近视的人,不由得怀疑此前为何没有发现他。

    放下麻筐,苦离向白衣少年处移动,就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看他如此期待,待会说不定有戏子上台唱戏,往常他总是被人群挤在最外围,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

    只是这么晚了,真会有人上台么?

    这么想着,他不由得又扭头看向旁边的人。如此近距离地观看,苦离心底一惊。少年嘴唇红润,眉眼如画直视前方,鬓发被整齐地梳理贴着雪白的面庞,细脖旁的耳坠被风吹的时不时打在带有纹理的白色襟领处,发出轻微的声响。有种说不出的静美。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孩。

    就在这时,台幕被打开了。

    深黑色的幕布从两侧散开,灯光汇聚成道。一道身影从幕后缓缓走出。身影走出来的瞬间便吸引了苦离的视线。

    走出的是一名女子。

    下半张脸被白纱遮蔽看不清整体容貌,只从带着淡妆的线眉和一双挂着柔红眼线妩媚明亮的眸子中看到些许笑意,遮不住妙曼曲线的带有乳白色精致纹路的深红色裙袍,在左侧大腿处开叉,露出洁白细长的大腿。青丝就这样随意地散乱在身后。

    这可不是唱戏该有的妆容,戏台上更没有这样的裙摆。

    似是应了苦离心中所想,女子纤纤细步走上前来,手放于腰间,屈膝下身对着苦离和少年做了一揖,唇齿轻颤道:

    “百乐归心,与君舞戏。”

    说罢,还不等苦离反应,女子本放在腰间的左手忽地被升于头顶,连带着她的视线在指尖汇聚,顷刻间她的气势骤然一凝,五指柔软,临空一点。

    这一点,仿佛冻结了时空,清风归于宁静,灯火长燃不息。

    不知从哪传来悠扬之音,像是笙篌高歌,亦有古琴浅吟,隐约间听见金戈撞击战鼓轰鸣,有壮士九天长啸,有妻儿细声低语,童叟谐笑之音,交杂而至,回源本味,古老至极。像是很早很早就应该存在的声音跨越了千万年的时光,于此重临。

    女子开始舞动身姿,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活了起来,清风环绕戏台,灯火闪烁狂舞,古音盘旋,有细长遒劲之戏词自女子口中唱起。

    “我自西关踏莲来,盛曌和世当空舞。百央有果,伟业存民,不伏人心......欲去河雄寻白马,白马健如飞,高冠长髯,目及炬生。”

    红袍飘转处舞步亦轻扬,女子时而端庄作摆时而面露矜奇,时而含情脉脉又时而娇羞掩唇。戏台上明明只有女子一人,可舞步轻灵之间似有成群少女结伴出游,置身宏城,引马骤停,翩翩公子,刚阳郎儿获四射芳心。百业正兴,心有冀余,万世盛景仿若身临其境。

    “十载河溪,海田之易。怎料马乱兵慌,不见扶桑......辜血长流,白马不可寻......”不知从何时起,宏城巷尾处忽传来金戈交接之声,那嘶吼声之快之急有如雷电乌云,垄阻炊烟盖过骄阳,愈演愈烈,逐渐遍布全城。铁鼓轰鸣敲响去日平静,少女声被战马轰踏之流一点一点吞噬,长枪贯穿之处,隐约听见孩童啼哭,妇孺惊慌。百年雄城,一朝兵解。

    笙篌哑绝,古琴急转,女子鲜艳红袍飘舞之下,黄金古城被血的海洋浸染。颔首远望,凄然眉目里倒映着万世疮痍。

    “我自不负众向,以死明志。惟愿争乱止息,祥和永存.....”

    仿佛力竭精衰,女子飘然倒地,红袍绽放犹如鲜血四溢。一行泪珠顺着脸颊自女子眼中滑落,融入那泊鲜艳的红色之中......

    万籁俱寂。

    女子的舞蹈时间不长,可总感觉历经了千百年的时光,置身那座宏城,看古城兴盛又衰亡,看人心起伏又低沉。人事都在老去,黄土覆盖了所有的痕迹,唯有埋在土地下却曾绽放巷尾处的忠贞之志不知被什么人记下,世代传唱。

    右边的少年突然站了起来。衣衫和发丝随着风声起伏。

    在风中沉默数息。

    然后就这样左转径直走去,就在苦离的眼前走过。

    眼前缓缓移动的身影遮挡住了台上的光线,有几缕斜照的透亮打在他耳垂下的结坠上,透出猩红的光。

    只听“扑通”一声,眼前的一切都亮了,台上的灯光如瀑般倾泻在苦离身上,照的他睁不开眼。

    挣扎地透过光线,他看见不知为何跪倒在身前的身影,是那个少年。

    苦离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他,少年也伸出手接住了他的手,就在那一刻,他忽然转过头看着苦离。雪白的面庞上带着淡而又淡的笑意,一对漆黑的眸子莹玉一样刻进他的眼眶里,又和四周的黑暗融为一体,深沉不透。

    那是苦离第一次目视他的眼睛。

    “谢谢。”

    耳边传来极为柔和的声音。

    少年站起身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没有再看苦离,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入街道的深处。

    苦离就看着那道沉静的白色身影越走越远,一直到街道深处的黑暗将白色身影完全吞噬都没有回过神来。

    ...

    “啪!”

    不知谁从身后拍了苦离的脑袋,苦离惊讶地回头......

    一个披着大花袍的高挑女子正站在苦离的面前。

    “你这小子站在这做什么呢?”

    “余娘!”

    “不是叫你来家里的吗,你大晚上的杵在这干什么呢?”被叫做余娘的女子抓起苦离的手,捏了捏他的脸。

    “我刚刚看到......戏台上有人跳舞......”

    余娘一愣,捏着苦离脸的手多用了几分力,“你这孩子是不是在做什么坏事呢,学会撒谎了?这戏台多少天没开了,大晚上的说开就开了?”

    她蹲下身来,直勾勾地盯着苦离:“再说就算开了,谁会在上面跳舞?”

    “是真的......”苦离刚想指着戏台,却也愣住了。

    台上的灯光不知何时被灭,巨大的深黑色的幕布紧紧闭着就像从没打开过一样,那个舞戏的女子也不见了踪影,戏台下一排排板凳整齐地摆放,一如往常般清冷。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苦离想要挣脱余娘的手跑向戏台,却被余娘紧紧地抱着。

    “好了,阿离听话,咱们不贪玩,跟余娘回家。”

    说着,把披在身上的大花袍脱下披在苦离身上,牵着他的手往街道另一端走去。

    苦离却不时回头望向戏台的方向。

    “你穿这么一点衣服不冷的呀,诶哟我看着都冷。”

    “待会回家我给你做清酥......”

    余娘的细碎声在街道越传越远,而这一片地方也终究是再次归于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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