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海伯伦（二） (第2/2页)

走开，背对着他，努力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可那眼泪仍旧止不住地流。

    老人回过身来，重新靠着椅背，他的头颅低垂，神色暗淡，恍惚了好半晌，又抬起那浑浊的目光，移向身侧的那片光影里，那个男孩蹲在地上，抽搐着身体。

    “你就这么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呀。”

    男孩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缩成一团，兀自哭泣着。

    “违集古地情报，暗杀蝉沧，那是通告上说的，是灵陆中央说的......可我没做过那种事。”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苦离的哭腔传来，带着像是孩子被长辈欺负时的委屈。

    “那你又为何，如此相信那个通告，相信......”老人眼皮抬了抬，“那个女人。”

    哭声突然止住了。

    “你拿着刀进来，喊我的名字。”老人缓缓站起身，“你是来杀我的！”

    苦离身形一颤。

    “因为你从那个女人那里得知，我是禁锢故梨城结界的核心，破解结界的唯一方法就是破坏核心，破坏核心，只有杀了我。”

    “刚刚从我嘴里确认我的罪行时，应该松了口气吧，”他持起丢在地上的那把刀，像是亲抚一个孤伶的孩子，“杀一个本就该死的人，对你来说应该不算是什么罪过......你已经杀了两个。”

    苦离猛地站起身来，鼻涕和泪水混在一起，他转过身，死死地盯着那个老人。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这些？那不重要孩子。”老人迈着沉重的步子向苦离走来，停在他身前。“刚刚在我身后，杀我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我一死，小城人就有了生机，你为何......要扔掉这把刀呢。”他轻轻挥了挥手中的刀，然后双手持平，横在苦离身前，刀身倒映着闪烁的灯光。“你同情一个该死的人？可那两个死在这把刀下的人，你好像也未曾也同情过。”

    “不......不是的......”苦离茫然而惊慌地摇头，“我清楚地感知到如果我不动手，我的同伴立刻就会死去，我下意识地就......那个时候的我，有点不是我。”

    “那现在的你，是你么。”

    苦离张着嘴却愣住了，欲言又止。

    老人轻轻笑了笑。蹲下身来，搂着苦离的肩膀，捻起衣袖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水，“我早就该死了孩子，只是我在等。”

    “等......什么？”男孩刚刚拭净的脸，又有一簇泪珠滑落，润湿老人纸般褶皱的苍老的皮。

    “等你啊。”老人裹紧了男孩的宽衣，“世界盯上了这座小城，身为城主的我，不允许被发出任何声音......死人才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可幸好呢，有那么些人，似乎藐视世界的凝视，想让我就算是死，也死的有价值些，想让你，多看看他们想让你看到的。”

    “那些人，是谁啊。”泪水又止不住了，老人一遍遍地擦拭，眼里的慈爱温软如水。他摇了摇头，“那个女人说得对，他们给我种下了罪孽的种子，我就是结界核心。也只有摧毁我，小城人才有生机。”他凝视着苦离，“我已年老体衰，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见到你，算是完成了我生命中的最后一件事，所以......”

    “可以请你，送我一程吗？”

    苦离错愕地望着老人，眼眶中的泪水突然汹涌，他一把扯开老人的手，“反正送完你我也得死了，还是我请你送我一程吧，你先杀了我，之后要不要自杀你自己看着办！”

    老人茫然地盯着涨红了脸的苦离，“你怎么会死呢？”

    “她们说我一定会死。”

    “不那么说，你怎么会来？”

    “嗯？”苦离一边哭一边惊疑了一声，老人望着男孩哭笑不得。

    “从你走下高坡那一刻开始，你就注定要来到这里。你那突然出现的力量，你的思绪你的想法，你一路上发生的事和见过的人，全都在引导着你往这里来，许久许久以前，你就在面临着足够重大的危险的关乎许多人的抉择，可到目前为止，一切你都做的很好。”

    “对了，还得送你件礼物。”老人站起身，朝展厅左侧的那个工作间的小门处走去，“别担心，”他回过头来瞥了瞥苦离，“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