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神使与魔女（下） (第2/2页)

…不适应。”女孩突然说道。很明显她是感觉到了格林的目光，猜中了他的想法的。

    “是吗……没关系，慢慢来就好。”格林暗自惊叹她的敏锐，赶忙回答道。

    “……”

    她端着碗的手上早就没了魔法阵的影子。她不时地抚摸着碗底，终于轻吐出一句问句：

    “那个，请问……您，是勇者吗？”

    格林苦笑着回答：“我看起来，像是很强的样子吗？”

    “那……神使——”

    格林身后的长枪忽然一颤，后背突然传来一阵温热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神使？”

    “是的，传说中协助神明维护世间善恶平衡的神职，就是神使……虽然这个传说早已鲜为人知了，但如果这样想的话，您的复生就能解释得通了……”

    女孩一本正经地分析着，然后嘴唇抿着碗边沉思起来。

    “但是……我完全没有那种记忆……说实话，我对自己的事情也不太了解。”格林捏着下巴想着。自己的脑内，确实也找不到半点苏醒前的记忆了。

    比起这个，我更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失忆者啊……神使这种东西，一听就很麻烦！

    “说起来，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叫格林，你呢？”

    “……”女孩细细地喝着汤，不肯说话。

    被无视了！

    “你的家在哪里？魔人……应该都住在王都吧？怎么会到这里呢？”

    “……”女孩沉浸于美食之中无法自拔。

    “……那黑龙神教——”

    女孩的动作忽然顿住了，她握着碗的手似乎绷得更紧了一些，但没有再继续喝下去。

    格林突然紧张起来，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没关系。”女孩先开口了，“如果是您的话……知道也无妨。”

    她似乎是下定决心了地说这些话，即使没有睁开眼睛，格林也能从她端正的姿态中体会到一种不与年龄相符的坚定。

    “我想知道……和黑龙神教有关的事情。”格林不再遮遮掩掩，他的内心迫切地想要知道——她为何会从王都流落至此，以及……

    尼尔在与什么战斗？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死？

    女孩的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但并没有将自己的情感代入到话语之中。面部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粉嫩的嘴唇重复着张合。

    “黑龙神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以祭祀的名义将一名魔人冠以‘魔女’之名送往黑龙山脉的山巅献祭给黑龙神。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获得黑龙神的庇护……”

    所以……她才被“理所应当”地选为了魔女吗？

    “但谁都不知道，那个在上千年前和勇者一同击退魔王的黑龙，现在究竟是否存在。”

    “那阿尔迪亚不应当制止么？难道说……”

    “嗯，正如您所想，阿尔迪亚在明面上是支持黑龙神教的祭祀活动的。由于阿尔迪亚王族忌惮魔人的魔法才能，他们不仅禁止了魔人学习魔法，还将我们集中起来管理……”

    ！！

    想只牺牲这样无辜的人就想得到庇护，这么荒唐的事……

    “那……你的父母呢？”

    女孩面对着面前放下的空碗，松开嘴唇，轻吐了一口气，玉膝上的小手确是越抓越紧。

    “他们……只是履行了生育的义务，况且——牺牲了我，他们也能继续那种奢华的贵族生活。”

    她沉默良久，说：“我……没有那样的父母。”

    ！

    “抱歉。”

    诶？

    在……向我道歉吗？为什么……

    “一直以来，都过得很辛苦吧？”

    女孩只是跟随着胸口传达而来的那股温暖，自然而然地伸出双手。

    啊……多么亲切的感受……我有多久没有过了啊……

    格林肩膀上忽然有一股热流垂下，他抚摸着女孩银白的长发。像是怀中揣了一只柔弱的兔子，他体味着她肩膀跳动的余韵。

    泪……明明已经决定不再流的，为什么……？

    “唔……咕……”

    女孩的呜咽声逐渐扩散为抽泣，她抱紧格林的肩膀，额前的银发混着泪水披散在他身上，却只是一味任性地伏在上面哭泣。

    此时此刻，她终于摆脱了先前的矜持姿态，发泄着心中的不平和苦楚：

    “为什么魔人就不能学习魔法啊！为什么……魔人不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啊！这样……不就和家畜一样了吗……”

    “从现在开始就不一样了。你的人生由你自己决定。”格林安慰她道，“无论是魔法，还是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请让我留在您的身边……”女孩的哭泣声微止了些，但这一字字，都十分清晰地吐露了出来。

    “那……我会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的，我保证……”格林侧头微笑着，正视着女孩，为她抹去晶莹的泪。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青色的月光透过云树林照射到二人之间，女孩的睫毛轻轻抖动，宛若蝴蝶的一双银翅在深海游动。

    “请……格林大人……为我取一个名字。”

    取一个名字……是为了不去回想起那个令自己讨厌的过去吗？

    话说“格林大人”是……？？

    “汐。”

    格林脱口而出。这是一个令他感到无比熟悉的名字，似乎早就料想到了这个场景一般，深深埋藏在心底。

    寄予了“希望”的含义，同时又与她的水系魔法相契合。

    “汐……从今往后，我的名字，便是汐了。”女孩拉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裙摆微微上提，极有风度地行礼道：

    “请容我再次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做‘汐’，不胜感谢格林大人的赐名……还有这双眼睛，汐这一生，都会好好珍惜的！”